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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由年代】番外~留在愛你的原地(五)~

 

Dear Joan,

嘉恩,好久不見,妳好嗎?」

    這原是到英國後想對妳說的第一句問候,雖然簡單又生疏,但我仍像傻瓜一樣反覆練習語調及氣息,在鏡前不斷修正自己的表情,只是遺憾終究沒能對妳說出口。

    到英國已經第三天了,我打算寫完這封信後辦理Check out再踏上歸途。昨天一整天,我把自己丟在這間不起眼的小旅館裡,不分晝夜一點一滴回想著我們的過去,強烈的記憶在腦中衝擊翻攪,令我無法闔眼入睡。

    當自己勉強克服身體的牽絆,帶著妳父母寬容仁厚的祝福,我提起勇氣、飛越萬里,來到有妳的城市,滿心期待這會是條讓我重回妳身邊的航線。

    嘉恩妳知道嗎?我一手握著地址,一手握著地圖,呼吸著不同以往濕度溫度的空氣中,在陌生國度的街道上按圖索驥,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妳的方向而去,那心情是如此忐忑不安,彷彿這是場只有目標、卻沒有勝率的尋寶活動。

    我順利如願找到妳的住處,站在對街望去,妳的住處是間前方有綠色林蔭、兩側落英繽紛、鬧中取靜的小公寓,我覺得很適合妳。於是很自然地想像起在這國度生活的妳,依然有我熟悉的小迷糊,在偶爾幾個溫暖好眠的清晨中,貪睡忘了甦醒,傻氣的妳會在突然驚醒後才兩眼惺忪、匆匆忙忙、連頭髮也沒梳理好,咬著吐司奪門而出,隨後才慢慢記起自己身處何處,這就是妳,我記憶中的嘉恩啊。

    就在我無限陶醉在想像之中,無預警下看到了妳和他。我必須承認,在這裡親眼所見的一切非我預期,但心中其實早已默許那無可避免的畫面終成為事實。當他擁著真實的妳,兩人有說有笑步出公寓外的那一瞬間,我的心情是此刻已無法再回憶與承受的震驚,而隨之來是身體某一個部分如撕裂般的劇痛,讓我一時間誤以自己又失去了站立的能力,隨時會再不支倒地。我很快地讓自己恢復理智,勸服眼見不一定為憑,我必須再給自己多一些機會,更不想這樣轉身就走,於是我跟上你們緊密的背影,亦步亦趨。

    一路我隨著你們走出地鐵站往地標倫敦眼的方向踱步而去,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無法讓我的心情轉好,看著你們的互動,答案呼之欲出。嘉恩,在搭乘倫敦眼時,我刻意避開與你們同艙,卻清晰地透過玻璃窗看見前艙中的他伸手環抱妳、充滿愛意吻著妳,我才徹底知道自己失去了妳,時間早就明明白白判給了我們結局。

    在玻璃艙內的30分鐘,我的心緒複雜煎熬到無以復加,眺望不遠處歷史悠久的大笨鐘,我竟無知地期望時間能回溯或停止運行,我在心中怒喊,對自己有著更多的憤怒與不諒解,於是在落地後,我選擇轉身離去。

    嘉恩,在經過了昨天一整天的省思,我說服了自己,如果注定要失去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我只能擁抱從前的妳,如果對象是妳,我願意獨自承擔失去的痛苦,換取妳獲得一輩子的幸福。我最慶幸的是,當我們還在彼此身邊時,我們並沒有錯過什麼,謝謝妳曾經給了我一份真摯的愛,更遺憾這份愛情因我的堅持被決定,即便那是為了爭取自由而抵償的。

    行筆至此,我的心情已漸漸沉澱,也收拾好簡單的行裝,如來時,孑然歸去。這肯定是封無法到妳手中的信,但我仍要由衷地祝福妳,幸福。

最後---

 

再見了,英國;再見了,林嘉恩!

 

流 川           

2004年11月於英國

 

 

**************

 

 

 

一個小時後,當嘉恩從盥洗室走出來,發現劉杉峰已換上居家服,手中握著酒杯,裡面裝著所剩不多的黃橙色酒汁,若有所思地倚在落地窗前。他多年未變的髮型,在一番梳洗過後,柔順的劉海垂落在額前,讓臉上原有的冷峻漠然淡了幾分,也多少遮掩去那老愛隱隱皺起的眉頭。

而外頭雨勢已由磅礡轉為濛濛細絲,午夜也漸漸恢復了原來應有的寧靜。

嘉恩沒有立刻走到他身邊,她遲疑著,這種感覺好奇怪,有種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確定感。

她想起今天下午Tracy支開阿慶後對她說的。

「嘉恩,妳知道我是站在妳這邊的,事到如今,不管流川他還有什麼理由跟藉口,妳都不要被他所左右,如果妳愛他,那就勇敢去爭取,順便把失去的一切全部討回來,就是要無所不用其極,也在所不惜。」

事實上自從在美國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無時無刻思索如何重回他身邊,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祈願、想望,只是當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在感恩、慶幸之餘,卻更茫然不知所措。

嘉恩惴惴地想著,流川面對她的突然而至,肯定驚惶不及,所以剛才的擁抱,溫柔的細語,還有唇邊殘存的痕跡,難道都僅僅是他直接反應?如果,如果我的歸來不是他所期待,那該怎辦?

是否在流川愛情天平的兩端,一端是他,另一端早非自己……

她繼續不安地揣測,這麼多年來,當流川傷勢好轉、以及分手的原因也不存在後,他卻始終未曾試圖挽回她。沒有一封信、沒有一通電話,她該如何說服自己流川還在乎她?或許他早就忘了自己曾經親口許諾過,不管經過多少時間、遇到多少人,甚至外表如何改變,就算分開,兩人的心也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越想越緊張、越想越心慌,「自己真的太衝動了!」,她在心裡默默補上這句。

下午只顧著了解真相,卻忘了應該要再多打聽打聽流川所有的現況,他喜歡的、他愛吃的、他在乎的、或他討厭的,是否依然不變,更重要的是,他聰明又帥氣,成熟又溫雅,肯定仍是多女生嚮往的對象,而她,林嘉恩,卻只知道他工作的地方,其餘一概不知,看看這裡……

這裡跟原來的劉宅很不一樣,倒不是氣不氣派的問題,也不是因為太過陌生。她看得出來這屋子建材十分高檔,格局動線頗有設計概念,該有的裝潢家具也都一應俱全,屋子裡窗明几淨,顯然有人固定打掃,只是可惜,太冷清了。

在這個空間裡,找不到任何一點溫暖的元素,淡色系的牆壁空空蕩蕩,茶几上也僅堆放著幾本厚厚的法律書籍,家具與裝潢的選配冷色調到了極點,眼界所看到唯一能跳出來的色彩,僅僅是擺在牆角高爾夫球袋上的紅色商標。

這裡一點也不像流川的家。

她站在客廳邊緣輕輕喊他。他回過頭,一眨眼間歛去所有複雜的神色。他先若無其事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再不急不徐地向她走來,順手將酒杯至於桌上。他並沒有飲酒的習慣,只是今晚絕對需要,他需要酒精沖淡他難以操控的諸多情緒。 

當他集中思緒,將意外、驚訝、期待、不安…..的情緒漸漸平復冷靜之後,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疑問。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像是兩人從來不曾離開過彼此,關係忽然又回到原點,但他相信這絕對是他的錯覺,只是沒想到自己竟也是癡心妄想之輩,不僅失去理智,竟還把嘉恩帶回這裡。

他望著她也正走向自己。若要說這些年來嘉恩最大的不同,要算是褪卻少女原有的青澀後,所給人一種融合感性與知性、清新脫俗的氣質,以及連他都難以忽略的那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所流露出小女人的成熟韻底。但此刻她身上穿套著他的運動長褲及休閒服,稍嫌寬大的領口露出大片肌膚,褲口在腰際也折了兩三圈,看上去卻顯得可愛又滑稽。

沐浴後的她,如記憶中有張秀淨的臉龐,黑白分明清澈的雙眼。濃密般的長髮柔順地塞至耳後,露出頸項兩道優美的弧線,他同時懊惱地發現,她唇邊有他忘情失控造成的微腫,令他一時間很想伸手觸摸,那曾經是他最珍愛眷戀的部分。他想著那個吻,感覺隱隱地一抹陌生的、麻麻的情動緩緩從身體碎散開來。

他幾乎失神,好一會他才擠出話來。「衣服還可以嗎?抱歉,一時間找不到更適合妳的,另外房間也幫妳準備好了,今晚妳可以睡在那一間。」他禮貌地說,手指了指客房的方向。

「謝謝,這樣就很好了,我剛才發現後面有烘乾機,等我的衣服烘乾好,應該就沒問題了。」她也彬彬有禮地回答。

語畢,沉默。兩人眼神你看過來我看過去的,氣氛有點凝結,各自等待對方開口。嘉恩希望他主動再說些話,她無法描述對他那充滿感情與磁性的聲音有多想念。

兩人僵持直著,半晌,劉杉峰認輸,問:「妳晚餐吃過了嗎?」停頓間,等她回答,她猶豫了一下,默默地搖搖頭。

他眉頭一皺,似乎很介意她不好好吃飯,但話才到了嘴邊,卻又意識到自己拿什麼資格去煩惱,於是他避開她的視線說:「真不湊巧,張媽今天沒來這裡,我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他才轉身,手臂被她輕柔的力道拉住。

「我不餓,來找你之前我在阿慶家吃了點東西。」她盯著他的背,試探他的反應。

感覺他身體一僵,卻沒答話。Tracy說千萬別被他左右,一點也沒錯,如果她不主導,恐怕這個晚上,兩人的話題都只會是食衣住行。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搬來這兒住?」嘉恩鼓起勇氣,打算正面挑戰眼前這位愛皺眉頭的流川,「如果我沒猜錯,是為了方便照料受傷時行動不便的你對嗎?更或許是這裡嚴謹的進出管控,讓你避開不必要的危險!」明知故問又自問自答。

「那個時候,都是張媽照顧你?現在還會痛嗎?有沒有其他後遺症?」她試探他的底線,猶豫地將臉頰貼上了他的背,她有種不安的感覺,彷彿他會逃開。

即使隔著衣料,她依然輕易地感覺到他微微一怔,她只好再提起勇氣,悄悄地伸手環住他。Tracy說,要無所不用其極。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他身體傳來的溫度,她說:「流川,我可以理解你的隱瞞,但卻不能諒解,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答應過彼此……」委屈中有些不滿。

話還沒說完,突然他轉過身來故意拉遠兩人的距離,臉色難看地扯開話題。「很晚了,如果妳覺得住這裡不妥,我看還是我打電話給人維。」接著他轉向走廊後端的房間,想取來手機。

嘉恩見狀,繞了過去擋住他去路,氣餒地看著他,忍不住重複他的話:「打電話給人維?」她不解。

又是人維,他到底是什麼毛病一直要把她推給人維,人維很閒嗎?她有些急氣了,擔心他真的把人維叫來。

他一定很清楚,只要是她林嘉恩的事,即使再忙人維都會抽出時間奉陪到底,何況現在全世界他最討厭的人就是劉杉峰,要是讓他知道她在流川這裡,不只大鬧一場,死拖活拖都會把她拎回去。

她氣急敗壞地說:「流川,你不問問我今天為什麼來找你,或者你應該問我為什麼結束英國的一切回來這裡?你明明知道阿慶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訴我了,為什麼不好好面對我,今天說什麼我都不走,如果你執意要打給人維,那就當我來這躲雨借住一晚吧。」

說完,嘉恩衝進房間,砰!摔門,上鎖。

 

被阻隔在門外的劉杉峰,一臉無奈、訝異不知所措。

他走過去,搥著門板,吶吶地說:

「林嘉恩,這是我的房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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