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由年代】七夕&父親節特輯～
當她悠悠醒轉，亮晃晃刺眼的白光直射入眼，嘉恩下意識偏過頭去，困難地舉起手遮住了光線，同時發現自己左手背上打著點滴，空氣中有消毒水混雜著藥水的味道。
一時間弄不清楚自己身處哪裡，直至眼睛適應了光線，四周吵雜的聲音慢慢地飄入耳朵裡，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她憶起自己在急診室裡。
她發現自己隨身包包被擱在身側的床架上，上頭疊掛了一件熟悉的男性西裝外套，她不解地皺起眉頭，看著遠處白牆上的鐘指著七點，這時腹部很應時地傳來”咕嚕”一聲。
她趕緊按著肚子，打算無視五臟六腑的抗議聲，接著她想起下午發生的事情。
今天下午她約了小薇去逛街購買家用品，提了大包小包，經過小屈的時候，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懸在心上遲遲未確認，她湊到小薇耳邊說出自己的猜測，偏偏她和小薇兩人一點經驗也沒有，想到要進去對店員說出那三個字的產品名稱，又害羞的提不起勇氣，兩人來來回回在店門口前躊躇好久，心裡想的都是，唉，要是Tracy在就好。
好不容易她克服心理障礙拉著小薇進去選購，兩個人站在琳瑯滿目的貨架前，作賊似地看著包裝上的說明，研究了半天對於使用方法仍然一知半解，最後兩人故作輕鬆地瞎挑了一款拿去結帳。
結完帳後才準備步出店門，下腹傳來一陣悶痛，接著一道紅色的液體從她大腿內側汨汨流下，她當場嚇到無法動彈，腦中霎時空白，小薇更是驚慌失措，急忙問她是月事來了嗎？她顫抖地搖搖頭，來自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不像，也不是。
她嚇壞了，看著紅色的血液緩緩滴落地面，我生病了嗎？還是哪裡受傷了？她臉色蒼白、整個人僵住、一動也不動。後來好心的店員幫忙叫了救護車，緊急將她送醫，小薇則心急如焚一路隨護。
對了，小薇呢？
病床上嘉恩略微撐起上半身，眉頭緊鎖，忐忑不安的眼神掠過眼界所及，搜尋著小薇。果不其然，沒見著她，卻在定睛後發現，整個急診室唯一她熟悉的身影是杵在急診櫃台旁正與護士交談的劉杉峰。
她咬了咬下唇，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慘了。
不消多說，肯定是小薇通知流川，不過他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從南部開車回台北，少說也要四、五個鐘頭，她伸出手指算算時間，覺得不大對勁，難不成他棄車改搭飛機？
老實說，她跟流川至少已經十天未見，昨天她才剛結束香港十天的口譯工作疲倦返抵台北的家，流川卻為了出席人權協會所舉辦的律師常會早一步前往南部，雖說小別勝新婚，因為兩人工作的關係，結婚兩年多來，小別的次數已經多到快成為常態，原本還不打緊，但不知怎地，這次小別特別難熬。
去香港的這些天，沒胃口就算了，連睡也睡不好，她想念他的懷抱，對於身為他的妻子卻無法朝夕相處，她有說不出的煩躁。於是回來前一天，她一反常態的打了通越洋電話對他發脾氣。
「我不管，後天是七夕情人節，我想跟你一起度過，我不要回家看不到你。」像是厭倦當個善解人意、體貼懂事的老婆，她有點無理取鬧。
可無理取鬧又怎樣，回到家後，還不是一樣見不到流川。
她開始懷疑在流川的心中，律師工作和她到底孰輕孰重，雖然他對她依舊不吝甜言蜜語，他的呵護她也照單全收，可是，她想要的是更實質的陪伴。
話雖如此，她也不是對婚姻生活感到失望，事實上兩人相處一直如膠似漆，羨煞他人，但總覺得兩人之間好像缺少了什麼。當然，她承認最近自己情緒確實有點不穩定，常常控制不住脾氣，但那更說明了自己有多在乎他啊！
不過，既然他回來了，那代表七夕情人節她不再孤單一個人度過，她打算親自為他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還有還有，上回生日Tracy和小薇送給她的睡衣也終於可以派上用場。
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抿嘴偷笑，幾乎忘了自己仍躺在急診病床上。直到她不經意地往流川的方向望去，正巧他回過頭來，兩人目光一觸，她趕緊閉上眼睛。
***
劉杉峰走回嘉恩的病床邊，腦子裡不斷地反覆消化護士交代的事項。
當小薇緊急電話聯繫上他的時候，他正在回程的高速公路上。這趟南下行程原本預計再兩天才結束，但他硬是縮減行程，將幾個重要的訪談提前完成，不必要的見面取消。
原本打算給嘉恩一個七夕情人節驚喜，沒想到她反倒是給他一個大驚嚇。
在他憂心忡忡地來到醫院後，從小薇臉上安然的表情，他鬆了一口氣。他快步地走到病床旁，病床上的她臉色略顯蒼白，吊著點滴的模樣好脆弱。
「嘉恩？」他低下身憂心地喚著她，手心憐惜地覆上她的額頭。
但她毫無動靜，一點反應也沒有，病榻間隱約傳來的，是她更深沉規律的呼吸聲。
他疑惑地轉頭看小薇。
「她睡著了。」小薇無奈地聳聳肩。「當我們到了急診室之後，護士小姐幫她做完清潔處理後，吊上點滴、才抽了血，她就睡著了。」怕說了他不相信，她加重語氣。「睡得好熟呢！」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對於嘉恩一直以來哪兒都能安睡的情況哭笑不得，以前是圖書館、公車上……，最近一次則是在家裡的浴缸裡。
「然後呢？醫生怎麼說？」
「醫生來的時候，她恍惚間還能簡單回答幾個問題，等到驗血結果出來，醫生準備為她做超音波檢查時，她整個人就陷入睡眠中了，我看很可能是她前幾天去香港都沒睡好吧。」小薇把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就在謎底即將揭曉前，她臉上露出一抹無比興奮的表情。
接著小薇像抽中大獎般，眉開眼笑地說。「流川，本來這件事應該讓嘉恩親自告訴你，可是現在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只好由我來說，其實…...」
「其實嘉恩她……」
***
她懷孕了！
劉杉峰從護士手上拿到驗血報告，這是他和嘉恩第一個孩子即將降臨的證明文件，明明只是薄薄的紙片一張，可上頭乘載著他和嘉恩滿滿的愛與期待。
依照醫生的說法，嘉恩懷孕兩個月了，經過檢查發現胎盤有些輕微的剝離是造成此次出血的原因，這是懷孕初期的孕婦很容易發生的情形，未來只要適當的休息，充足的睡眠，以及營養均衡補充，情況很快能改善。
他還是很擔心她，可是心情有一半以上懸在他即將做爸爸這件事。他不知道別的男人如何面對人生中第一個孩子的到來，但感覺到自己從聽到這消息後，許多複雜又陌生的情緒溢滿在胸口，一股竄流的氣息隨著心跳狂奔，讓他很想吶喊出口。
他說服自己要冷靜，並且很認真地順了氣息，在他轉身瞥見她已甦醒後，毫不遲疑地走回到嘉恩床邊。
不看還好，一看他差點笑出來了。不是很想趕快見到他嗎？
他看到嘉恩用力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卻不受控制地顫動，因為太緊張還偷偷地抿嘴，牽動了她漂亮的唇角。真是夠了，這膽小的傢伙怎麼當媽呢！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她自責沒照顧好自己讓他擔心，她很愧疚，同時也害怕他的責備，不敢面對他。
他替她撥開臉上的頭髮，接著俯下身，旁若無人般，給了她的唇一吻，他的唇停留了一會兒，正想惡作劇地加深這吻，她驚覺到不對勁，倏然睜開眼睛。
那朝思暮想的俊臉停在她眼前的一公分處。
「嗨，流川。」她聲音微弱還分岔。
嘉恩發現他的眼神閃了閃，拉開距離，對著她微笑，一副欣賞她被拆穿的窘樣。
「嗨，老婆。」打招呼的同時，他握住她的手啄了一下。
「你怎麼回來了？小薇呢？」她明知故問。
「日祁剛接走小薇，護士說等妳醒來，我們就可以回去，但這幾天妳要多注意身體。」
「啊，就這樣？那麼簡單？」她不相信。
他笑了笑，搔搔她的頭，慢條斯理地說。「當然不是，妳得吃些安胎藥，保護小寶寶。」
一陣沉默，她屏住呼吸，以為自己聽錯。
「安胎藥……」她狐疑的眼神不太集中，勉強擠出這幾個字。
他彎下身親吻她的臉頰，貼著臉說。「笨嘉恩，妳肚子裡有個小生命發芽了……。」
「發芽……？」她聽不懂，直到感覺他隔著被毯將手擱在自己的小腹上，她面露質疑求證地問。「你是說，真的……？！」她好像懂了。
他點頭，語氣難掩愉快地說。「這是我送給妳的情人節禮物。」
她不敢置信，原來剛才夢境中都是真的，那個長得好像他的小流川，真的來報到了…..。
再抬眼時，眼淚已在睫毛邊緣打滾。
「你亂說，這明明是我預備送你明年的父親節禮物。」她又哭又笑，反駁他。
「明明是我送的！」他繼續鬧她。
「才不呢，是我送的！」她掄起粉拳假裝搥打他。
兩人一言一語沉浸在幸福與喜悅當中，連一旁的值班醫生也感受到兩人溢於言表的甜蜜氛圍裡，不過這也讓值班醫生忍不住要交代幾句。
「劉先生、劉太太，剛才忘了提醒兩位，因為劉太太的狀況還不是很穩定，這幾個月要避免太過勞累或劇烈運動，所以……。」
***
車廂內，兩人不發一語。醫生的一句話，讓兩人心情頓時盪到谷底。
嘉恩偷偷瞄了駕駛座的流川一眼，表面上看起來他不受影響，可是看他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停在下顎深思的模樣，她知道他在思索因應之道。
他們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嘉恩轉頭看著街燈亮起的窗外，假裝欣賞夜晚的風景。可看著看著，心情越來越難受，她忍不住伸手過去，扯扯他的衣袖。
「真的要像醫生說的那樣嗎？」她弱弱地先問。
他迅速地望了她一眼，再將視線移回前方道路上，語氣有些無奈。
「為了胎兒好，我想我們還是避開一陣子比較好。」
「三個月太久了，我辦不到…..！」她掙扎，不想照辦。
「三個月是保守估計，醫生說最好拖到五個月過後。」
「我不要。」她繼續賴皮。
「別鬧脾氣，妳忘了以前我們可以手牽手睡覺都沒事。」此話一出，連他自己都覺得好沒說服力。
「那是以前！現在我辦不到，就算我可以，難道你就可以嗎？」她搖晃他的衣袖，不依地質問他。
他被問到語塞。想了一會兒，咬牙勉強說出。「不如，我們分房睡……。」這真是下下策。
他聽到她哇一聲，絕望地甩開他的衣服。唉，他也不想嚇她，可她這陣子為了身子，真的要聽話些。
「劉杉峰，我不要分房睡。」她哭喪著臉，知道自己拿他沒辦法，他會說到做到。於是------
「三個月就三個月！一天都不許多加！」
等他承諾一句好，她才破涕為笑。
他平穩的車速，安安全全地帶領著嘉恩往回家的路上前進。
嘉恩也心滿意足地看著前方，像是充滿勇氣與力量與他繼續共享未來所有的夢想。心情好轉後，人也跟著輕鬆起來，嘉恩很自然地隨著車內的音樂吟唱，那是首永遠聽不膩的情歌，喜歡你～～
喜歡你 給我你的外衣 讓我像 躲在你身體裡
喜歡你 借我你的梳子 讓我用 柔軟頭髮吻你
喜歡你 車窗上的霧氣 彷彿是 你的愛在呼吸
喜歡你 那微笑的眼睛 連日落 也看作唇印
我喜歡這樣跟著你 隨便你帶我到哪裡
你的臉 慢慢貼近 明天也慢慢地慢慢清晰
我喜歡你愛我的心 輕觸我每根手指感應
我知道 它在訴說著你承諾言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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