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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由年代】番外～留在愛你的原地(八)～
「親愛的3631，今晚十二點，不見不散。Sky」
無星的夜晚，只剩月亮高掛在窗外。
靜謐的室內傳來低鳴的冷氣機運轉聲。
劉杉峰坐在桌前，看著電腦發呆，螢幕的反光投射在他臉上，原本熱烈期待的神情漸漸冷卻，打上問號。
他看著手機裡嘉恩傳來的簡訊，等了二十分鐘，電腦畫面始終沒出現預期的變化，寂寞瀰漫在四方屋裡，屬於3631的游標在原處規律地閃爍，巴望著Sky出現。
睡著了？不可能，說好的不見不散……
她果然比較會忍。
劉杉峰氣餒地揉著太陽穴，一個人面對著空虛來襲的夜晚，心裡和身體同感疲憊。
剛才沐浴後下樓找水喝，經過二樓時，湊巧聽到伯母與嘉恩的對話，Isaac又打電話來？
他不得不承認，這些日子夜夜無盡的繾綣纏綿，已完完全全把他寵壞。
上癮的後果是難以招架寂寞的煎熬，就像現在。
整個夜晚，他竟像個毛頭小子，幾度想衝下樓去把她擄上來，然後扣上門栓，再穩穩地將她置於床中間，密密地用自己的身體鎖住她，鎖住她的人，鎖住她的心，不讓任何人靠近。
就是電話也不行！
如果沒記錯，那個人叫做Isaac，不久前還開口向嘉恩求婚。該死的，他到底知不知道Joan是屬於他劉杉峰的，而今，他竟然要飛來台灣！
他忿忿地扒過頭髮，對於不能介入嘉恩與Isaac之間，他的心情有說不出的煩躁。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望著螢幕被無能為力所吞噬，他必須找點事情來做。
於是他開啟電腦繪圖軟體，點選檔案，畫面跳出他精心設計了的環形圖騰，思考一陣後再調整幾個圖案的角度，他要自己靜下心來，漸漸地眼神也隨之溫柔起來。
他想起前天夜裡趁著嘉恩熟睡後，小心翼翼橫過她柔軟的身軀，為了量測她左手的無名指圍。
這全要歸功張媽私下的一句提醒。
「少爺，上回聽你說，獄所已經提出老爺的假釋申請，現在你和嘉恩小姐感情那麼好，不如趁老爺回家後，請太太回國，把婚事辦辦，也算是雙喜臨門。」
張媽的建議提醒了他，這也促使他這次南下向嘉恩爸爸面對面的坦誠，只不過伯父希望讓嘉恩慎重的選擇與考慮，而不是短暫一時被愛沖昏了頭、妄下決定。
說到為她著想，他們劉家這兩代勢必永遠無法擺脫弊案的陰影，而其中還得面對媒體嗜血的追逐，他必須保護嘉恩，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及負面影響。
晚上與伯父一席談話，老實說並未增添他的信心，反而讓他心情更加鬱悶。伯父言語間剛柔並濟，思前顧後，細細盤量便知，所謂一物剋一物，在沒說穿的真相裡，嘉恩才是他的剋星、他的主宰。
以前日祁和阿慶常常問他，為何不見他修習戀愛學分。他從小看著父母談著虛偽假面的感情，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各過各的生活，那種婚姻、那種愛情，心靈如死灰般的交集，對他劉杉峰來說，彷若禁錮，不如不要！
直至嘉恩無預警下闖入他的生命，讓他一貫的自制力完全失控，有關她的一切突然間自動連接在他生活中的每個細節。
他心裡明白，他們的愛情，從頭至尾，嘉恩才是啟動運轉的關鍵。
坦白說，初歡的那個晚上，他並非全然失去理智，當命運之輪將嘉恩重新帶回他身邊，天理人欲在心中衝突著，他告訴自己無法再錯失任何幸福的機會，他必須自私點，於是他決定用最快的方式跨越這六年的空白。
他很清楚，”先來後到”是他贏過那個人的主要關鍵，如果不是僅存的這點運氣，六年後的他根本沒資格再愛嘉恩，更遑論擁有她。
不過，贏在”先來”還真是令人感到屈辱，他是有那麼些不甘心，更有些不安心。
為了讓自己遠離焦慮，他霍然起身，滿腹牢騷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電光石火的念頭一閃而過後，劉杉峰輕手輕腳地從三樓客房來到二樓，她的房前。
***
正當他站在嘉恩房門前，隱約聽到裡面傳來她悠長的嘆息聲。
他猶豫許久，心中五味雜陳，才想悄然而入，對面另一端房門這時突然打開，他看到嘉恩媽媽穿著睡袍和拖鞋走了出來，他的手來不及收回地僵在門把上。
「伯母！」他尷尬一笑，希望自己看起來是一臉正經的模樣，但八成不是。
「流川，這麼晚還沒睡啊，找嘉恩嗎？」嘉恩媽媽打了個哈欠，佯裝睡意。
「是啊，不知道她睡了沒？有些話想向嘉恩說。」他默默收回門把上的手。
「喔，嘉恩應該還沒睡，她剛接了通電話，講了好久也該結束了，我進去叫她，你等等！」她不會告訴流川，剛才他們夫妻倆聽到他下樓的聲響，兩人你推我、我推你要對方出去瞧瞧。然後猜拳決定，很顯然，她輸了。
「不用麻煩了，伯母，並不是怎麼重要的事，請幫我轉達就好。明天我有個答辯庭必須一早趕回台北，請嘉恩不用早起送我，讓她睡飽一點，另外她……她回台北的時間如果有更改，請她再通知我。」說完，一陣波瀾悄悄滑過他的眉間。
「好的，我會幫你轉告她。流川，還是最你貼心，不過我們嘉恩有時真的傻呼呼的，你看看，她回來後生活和工作沒一項準備好的，也不知道未來的打算，你得多多包涵，多給她一點時間釐清頭緒才好。」
整個晚上，連著承接嘉恩父母拋來的軟釘子，劉杉峰坦然接受。他向伯母道了晚安，眼神卻落在嘉恩緊閉的房門，渴望看穿它。
回到房間內，劉杉峰索性將電腦關機闔上，躺在床上盯著床頭的照片許久，帶著無法排解的抑鬱，強逼著自己入睡。
這一夜，夢中的他，竟又回到泰晤士河畔的大笨鐘前。
***
考慮了許久，嘉恩終於決定搭上電梯直達平衡律師事務所。
剛才撥了兩通電話給流川，響了好幾聲他都沒接，心想他一定很忙，偏偏這個時間點很尷尬，下午四點半，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兩個鐘頭，她不曉得該去哪裡等他，只是這樣未事先通知就莽撞的跑去事務所，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然而這也僅是考慮一下下而已，心中想見他的渴望，早就超越了一切。
她輕輕推開雙扇玻璃門，先向櫃檯後方的小姐表明來意。
「您好，敝姓林，請問劉杉峰律師在嗎？」
「劉律師目前有訪客，林小姐與劉律師有約嗎？」新來的櫃台小姐煞有其事地拿出訪客登記簿，放在嘉恩面前。
「算……有約吧，不過沒關係，我不急。填在這裡對嗎？」她指著登記簿裡的空白欄位。
「是的！那需要我進去幫您通報一聲？」
「不用不用，我在這裡等他就好，等他忙完。」她對著櫃檯小姐甜甜一笑，接著逐欄填寫登記表。
她在登記表上隨意地瞄了一眼，還真巧，五分鐘前的訪客對象也是流川，而訪客的名字挺特別的，叫……李念。只是同時間，嘉恩愣了愣，突然沒心眼地噗哧笑出來。
這分明是流川的愛慕者！
原本乍看名字還不確定李念是男是女，直到嘉恩發現這個李念竟然在流川名字旁邊加畫了個紅色的心型圖案，仔細觀察後，如果沒猜錯，這愛心還是用紅色唇線筆描繪出來的。
這麼曖昧的公開示愛，流川知道嗎？
不過，這實在也不足為奇，流川從前就是校園中的風雲人物、女孩眼中的夢中情人，在紅茶告白會上爭先恐後想獲得他青睞的女生一直多到數不清，她早就習以為常，不以為意。
她始終相信流川，對於其他愛慕者，她只會一笑置之。
填寫完後，她隨即在櫃台前方找了位子坐下來等，取出手提行李內的資料，一邊翻閱著資料、一邊等著流川。
自從上回和流川一起回到屏東後，這一個多月來，兩人很有默契地僅維持淡淡的聯繫與問候，流川給了她足夠的時間，讓她獨自面對問題，想了很多，也完成了許多事。
首先，她並沒有拒絕Isaac的來訪，相反的，是更歡迎他。她不想逃避，那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如當年她主動向流川告白，於是她選擇重新建立與Isaac的關係。
她帶著Isaac尋訪各地名勝，以一個”朋友”的立場。
他們到了城東、天文台、觀音山、九份......，甚至遠至通往庇亞晴的進山入口處，每到一個地點，嘉恩便會娓娓道來與流川相愛的點滴回憶，藉此讓Isaac了解，流川如何在她心中刻畫深切如斯的愛戀……。
最後他們還一起搭乘捷運，體驗經過隧道後，那衝破黑暗迎接光明的豁然欣喜。
在桃園機場送別的那天，Isaac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我依然愛妳，林嘉恩，但與他相比，我的愛輕如鴻毛。」這是他對她的愛，最後註解。
送別Isaac後，她在台北應徵了新的工作，除了依然是她最喜愛及拿手的翻譯職務，公司並提出負責員訓的規劃，讓嘉恩有更進一層的發展空間。
她在距離公司與流川家之間租下了一間還不錯的套房，房東好巧不巧名叫鄭人維。
唉～沒辦法，反對男女同居是做女方父母永遠不變的堅持，何況她對”同居”也有著莫名的不適應，她和流川的關係，應該超越這兩個字，而究竟兩人關係該往何處，這答案，她等著流川告訴她。
至少目前為止她讓爸媽瞭解，她對流川的心意，再沒有模稜兩可的空間。
***
這一等，讓她足等了30分鐘，仍未見流川出現。
手上的資料翻了又翻，連書報架的雜誌也看過一遍，幾個偷偷伸展後，嘉恩索性托腮閉目養神起來。
越是接近下班的時刻，越能感受到辦公區內人人心情浮動，即使是事務繁忙的律師樓也不例外。
這個時候，一些絮絮叨叨的談話內容斷斷續續傳入嘉恩耳裡。
「妳們難道都沒發現，自從李念小姐第一次出現在事務所後，劉律師變得很不一樣……。」
「是啊是啊，前一陣子常常看到劉律師在辦公室裡一個人看著電腦傻笑，從來不失約的他，上次明明跟阿慶律師約好卻姍姍來遲，我還聽到阿慶律師笑他有了愛情，搞不清楚黑夜白天……，可是說也奇怪，最近這一個月他又變得陰晴不定，會不會也是跟李念小姐有關？」
「她是很漂亮沒錯，可是感覺不是劉律師的菜……，對了，妳們有沒有聽說過，劉律師以前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只是當劉立委爆出弊案之後，女方怕惹事生非就提出分手，劉律師從此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近女色……。」
「那也太慘了吧，又不關他的事，女方也太勢利眼了！」
聽到這裡，嘉恩緩緩睜開眼睛，任憑那些話像蒼蠅一樣在腦子裡嗡嗡作響，更感覺自己的胃好像刮起一陣寒風似的。
恐怕真的等太久了，她覺得整個人頭昏腦脹。
嗡嗡聲持續傳來，但這些傳聞都不是事實……
她將椅子往後退站了起來，不期然間看到流川正從會議室走出來，隔著流川她看到那個會在他名字旁畫上心型圖案的李念，他們倆一邊走過來，一邊交談著，慢慢靠近嘉恩。
沒有多加思索，嘉恩輕聲喊他。「嗨，流川……。」見到流川，她勉為其難地揚起嘴角。
劉杉峰則是說不出的驚喜，突然聽到嘉恩的聲音，還以為是幻聽，直到一轉眼看到久違的身影，他遠遠盯著那雙盈盈眼眸，胸口一股難掩興奮、快要融化的感覺。
一個月沒見到她，他想她想到快瘋掉，沒想到她竟驟然出現眼前。
他幾乎忍不住想衝過去狂吻她，若不是突然手臂上有股陌生的拉扯。
他往下一看，李念的手正緊緊抓住他不放。
同時他也注意到嘉恩的眼睛直直落在他被李念勾住的手臂上，神情滿是不解。
他沒有遲疑，很快地甩開手臂上的阻礙，往嘉恩走去。
「妳回來了？」他停在她身前，舉手觸摸她細緻的臉頰，深情地望進她眼裡。
「回來了，對不起，沒事先通知你就跑來。」嘉恩輕聲說道。
「沒關係，等很久了嗎？以後可以在家等我。」這是說給嘉恩聽，但其他人最好也能聽清楚明白。
嘉恩點點頭，不經意往李念的方向望去，她們說得沒錯，李念很漂亮，深邃的五官勾勒地明艷動人。
「杉峰，她是誰？不介紹一下嗎？」像是不甘心被冷落，李念忍不住開口。
「嘉恩，這位是李念，你還記得李來嗎？在爺爺的名冊裡，那位佃農的後代，李念是李來的女兒。」他默默地牽起她的手。
「李念小姐您好，我是林嘉恩，跟您父親有幾面之緣。」
「李念，嘉恩是我城東大學的學妹，也是我的------。」＂女朋友＂三個字才要說出口，卻意外被嘉恩接下他的話。
「未婚妻，我是流川的未婚妻。」嘉恩靜靜地說。
***
壓抑的氣氛持續到現在。
離開事務所後，他先帶著嘉恩到附近餐廳用了晚餐。
在餐廳裡，見她一個勁地翻動盤裡的食物，什麼也沒放進嘴裡，問她她說沒胃口，兩眼卻泛著淚光。迫不得已，他乾脆親自一口一口將食物送到她嘴邊，才勉強讓她吞了幾口食物。
再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心裡不舒服，然後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既然不說，他索性直接載她回家，何必多問。
進屋後，兩人僵在客廳中央，見她還是一臉自責，拒絕溝通，劉杉峰壓制著怒氣，握著她的肩膀，開門見山地說。
「我從來沒有覺得委屈，這六年來所發生的不是妳我可以預期控制的，李念說的都不是事實，妳不是她口中那個無情無意，只想吃回頭草的人。我們一直愛著對方，不是嗎？」他輕輕搖晃她的肩膀，試圖搖醒她。
「可是她至少說對了一個事實，當你在最痛苦最低潮的時候，我都不在你身邊，我沒有替你分擔痛苦，盡到照顧你的責任，我什麼都沒做，就輕輕鬆鬆得到你的諒解，我分明就是她口中那個喜歡占便宜的人。」她失聲喊道，更後悔自作主張宣稱自己是流川的未婚妻。
「我很清楚妳不是。」事實上，占人便宜的是他。
「你不要安慰我，我覺得自己很糟糕，是我仗著對你的愛牽絆你，這對你太不公平了。」她傷心地說。
「愛情不是法律，沒有公平對錯，我以為妳很清楚。」
「我是很清楚啊，是我虧待你太多！」這個傻妹，真的搞不清楚，到底是誰虧待誰啊……。
「林嘉恩，妳……。」他啞然失笑，看她一臉倔強，感覺怎麼解釋她都聽不進去。
「好吧，既然妳覺得自己虧待我，那以後拿出妳的誠意對我好一點，這樣總可以吧？」他將她按入自己的懷中，輕撫著她的背，臉龐貼著她的髮心。
「誠意……。」她順著他的話說，帶著濃濃地鼻音。
唉～被李念這一攪局，他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壞情緒從嘉恩心裡抹掉。
「嘉恩，妳忘了，我們好久不見，妳想我嗎？快告訴我。」他低啞感性地問。
「我不想說，你明明知道。」她把臉埋進他胸膛裡，心思恍惚完全無法集中。
「好，既然如此，現在就是妳表現誠意的時候……。」當他以指腹輕撫她的頸部時，她仰著臉滿臉疑惑。
他嘆了口氣，接著緩緩道：「嘉恩，老實說，我一分鐘都不想再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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